飘季每天做的就只有四件事:吃饭,睡觉,听素执说话,泼水。
第一次,他觉得日子也可以过的这么舒适。而这舒适的日子,一过就过了四百年。
四百年后的一天,院里的花都开了,飘季也不再是巴掌大了。
他在塘底浅眠,听到有脚步声,便摆摆尾浮上水面来。见来的人是素执,就猛地用尾巴一拍水面,溅出了半人多高的水花,直逼素执。
眼看着那水珠就要沾到素执了,哪料她手中竟凭空多出一把纸伞来,挡住了所有的水珠。
“小家伙,你现在的确长肥了不少嘛,不过想要溅我一身水,还差得远啦。”素执合上伞,笑的狡猾。
飘季不满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什么叫长肥了?他明明是长大了!
他一赌气又沉入了水底,任素执怎么叫都不上来。
“小家伙?小家伙?”
“小家伙,又给我玩'沉鱼'啊?”
“小家伙?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肥家伙了?”
素执笑着叫了会儿,见他还不上来,就收敛了笑,认真起来,“好了,小家伙,不和你闹了,和你说件事,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下界。”
一听这话,飘季慢慢浮上来,吐了个泡泡。从前素执也会下界,但七天后就会回来,这次,会有什么不一样吗?
“我去下界历劫,这次,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了,所以,要记得想我哦。”素执撒了一把鱼食,“我安排了一个新来的小仙照顾你,我不在的时间,要和她好好相处哦。”
飘季本身对于“历劫”是没什么概念的,只不过看素执的样子,似乎真的需要很久。
第二日清晨,素执就离开了。临走前,她穿了平日里她最喜欢的衣服,那件裙子上绣有火红的杜鹃花。他想起来了,她曾对他说过,她很喜欢这件裙子,因为这杜鹃花的颜色和他一样红,一样好看。
素执随着一群人走了,锦绣殿里只剩下了飘季和那个被素执安排来的小仙镜儿。
听他们说,这个镜儿是新上任的小仙,暂时接替了素执的部分事务。
这小丫头才一千岁,比素执小了不少,虽然素执只给她安排了很少的工作量,可由于是新人,她做起什么来都是毛毛躁躁的,而且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。
才几日,飘季就已经见她在游廊和院内跑来跑去了,边跑还边念叨,“那份卷轴呢?我记得是在书架上啊?”
没多久又从正殿跑出来跑进偏殿,“诶?我的笔刚刚被我放到哪儿去了?”
她就这么折腾了能有一上午,办成的事却没几件。飘季看着她都觉得累,于是索性不看了,沉入水底睡觉去了。
到了夜里,镜儿总算消停下来了,来按照素执的吩咐给飘季喂食。飘季感到有人来,习惯地悄悄游到水面上,等人靠近了,猛地用尾巴一拍水面,溅出巨大的水花。
“啊!”一声惨叫滑破院内的静谧,飘季这才反应过来,素执已经走了,现在的是镜儿。
只见镜儿满身是水,一脸狼狈地站在那儿,手足无措地看着飘季,手里还拿着湿透了的鱼食。
飘季看了她一眼,又沉入水底。真无趣,换做素执,肯定是不会轻易中招的。
一连几日,飘季都如此,每次镜儿都狼狈中招,每次飘季都嫌她太笨沉入水底不再理她。
飘季开始想素执了,要是换作素执,面对这么点儿工作绝不会手忙脚乱,也绝不会碰到事就手足无措。要是换作素执,她绝不会被自己泼一身水,反而会嘲笑自己太小。要是换作素执,她会每天夜里都和他说话,至于镜儿,她已经被自己淋怕了,都不敢靠近小塘一步。
飘季数着日子,等着素执回来。
可他没想到,一等就是一千年。
素执回来的毫无征兆,不像去时有好多人送行,回来时,只有她一个人。
那天夜里,锦绣殿的门被推开,门外两个灯笼发出柔和的黄晕,映照出地上的影子。
飘季本在睡梦中,听到有声音,慢慢浮上来,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素执。
只不过她一身白衣,眼眶微红,很是疲惫的样子。
他一时因兴奋忽略了这些细节,激动地拍打着水面,随便一摆尾就溅出了一人多高的水花。因为现在的他,已经差不多比素执大了。
“小家伙,我回来了。”素执疲惫一笑,躲开了水柱,进了正殿,竟没多说什么。
飘季兴奋地在小塘里游来游去,因为他长大了,这小塘也被镜儿扩建了,现在的大小足够他活动一番。
他等了很久,之见殿内依旧亮着灯,素执和镜儿交谈了些什么,随后镜儿出来去了偏殿,正殿的灯熄了。
飘季想着素执也许是太累了,于是沉入水底,他觉得明天素执一定会来对他说下界的事,所以安心地睡了。
次日一早,素执来时,飘季已经醒了,他照例出乎意料地一甩尾,溅出高大的水柱,直奔素执。素执一挥手,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屏障,把水悉数挡了下来。被挡了下来,飘季没有沮丧,因为,他可是还有后招呢!
突然,在素执头顶,竟凭空出现一个水球,悄无声息地下落。飘季愉悦地摆摆尾,看你这次怎么躲。
哪想,那水球在素执头上方碰到了透明的屏障,瞬间瓦解,水顺着屏障边缘流淌下来,分毫未沾素执。
“我说镜儿那丫头怎么跟我诉苦总被你整,原来学了法术以后这么不老实,怎么,忘了我临走前对你说过的话了?不是告诉过你和她好好相处吗?”素执蹲下来,撩动着池子里的水,无奈地说道。
谁让她那么笨啊。飘季的抗议,最后都化作了气泡,上升到水面破裂。
对于这个镜儿,他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都一千年过去了,她居然还是那个样子,记性奇差,东找找西翻翻,一上午都在慌乱中度过。
从前每夜,她来给飘季喂食,都会被泼的满身狼狈惨叫连连,可现如今一千年过去了,她还是没长记性,顾得了前面顾不得后面,从来没有一身干爽回去的时候。
到后来,飘季长大了还会了法术,镜儿干脆自己吃什么给他吃什么,为了防止自己被泼水,每次她都把吃食放在正殿台阶上,等飘季自己施法拿。可即便如此,她还是次次被泼成落汤鸡,毫无反击之力。真不知这丫头是太实在还是太傻……
“一千年了,你也长大了,小家伙。”素执看着他如火般的红鳞笑了。
飘季听她还叫自己“小家伙”,顿时不满意了,他都这么大了,怎么能还被叫“小家伙”?于是抬起鱼尾就要拍水面。
素执见状乐得前仰后合,乐的说话都不利索,“我……我就说吧,你……你这性子就是个十足的孩子啊!再者说了……我比你大了一千多岁,叫一声小家伙怎么了?”
飘季又没办法和她说理,还是重重地落下了鱼尾击打水面以表示自己的不满。哼,反正他就是不同意。
素执一手施法当下水柱,另一只手里凭空多出了一个小水缸,小水缸里,装着一朵巴掌大的白莲。素执小心翼翼地把白莲放在小塘里,看着它的目光就像在看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。
“小家伙,他就拜托你了。”素执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,就像生怕吵醒了谁似的,“他很脆弱,这几天就先交给你了。”
飘季不明白,这白莲为什么会让素执那么在意,可他忽然感觉心里不怎么舒服。
“小家伙,哪天我教你化成人形的法术,等你化成了人形,可以去下界回归妖族,也可以留在上界,只不过我这里是不能再留你了。”素执淡淡说,轻轻一勾嘴角,“锦绣殿啊,从来只有表面上的繁华,实际上剩下的,只有孤独。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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